第一次實踐時,我的心里似有小鹿亂撞,他給我戴項圈的時候,金屬皮革碰到我的脖子,那一瞬間呼吸急促,脈搏在頸圈里跳動,我從下往上仰望他,沒有詞語可以形容那個寂靜又熱烈的春天。
他對著跪在身前的我說, 這樣的你看起來與眾不同。
我不知道這是一句dirty talk還是一句夸獎,大量的羞恥感涌上心頭,他把我推到鏡子前,表揚我的生動、艷麗和濕潤。
第二次實踐時,我們在上海旅行。和平時保守的著裝不同,我按照他的喜好穿了高跟鞋,裙子里也沒有內褲。
他說,這樣裝扮的你看起來更與眾不同。
我們一路向前,走到四下昏黑,目不視物。他的胳膊纏繞住我,另一只手捏住我的項圈,氧氣從我的肺中慢慢消散,渴望、懇求、掙扎,好不容易吸上一口,是濃濃的月桂香。
我們徹底迷離在盛放的夏天里。
精疲力盡之后回到酒店,發現腳上起了個水泡。他幫我揉捏了一會后變得憂郁,說世界就是這麼殘忍,美的東西往往都伴隨痛苦,你還會愿意為我穿高跟鞋嗎?
明知是pua,但我還是問他,你覺得我穿美嗎?
他說,美的不可方物。
我說,那我愿意每天都穿。
第三次實踐時,我已經可以輕松自如、如履平地地穿高跟鞋了。
他表揚我的優秀,夸獎我跟他一起之后,像被他用畫筆重新描繪過一般。
我問他,你是說,我們在一起了嗎?啊,我們是什麼關系呢?你對我又是什麼感覺呢?
他說,就是,額,主奴關系嘛!不是之前說好的。
我努努嘴,哦,那你說什麼在一起,搞得我都多想了。
他突然變得很沉默,沉默到讓我覺得是自己惹他不開心,趕緊討好他說,主人主人,不是那個意思啦,還有什麼我可以為你做的嗎?我想為你變得與眾不同!
他用手撫摸我的項圈,說想讓我在日常生活中更強勢、更高冷,這樣我們在一起時,他便會更享受我的反差。
接著我們又在幻想中欲望迭起,除了剛才那一小段對話里被撕下的浪漫。
第四次實踐前,他搞砸了他的工作,連我都在網上刷到了那個重大失誤的工作內容,可以用前途盡毀來形容。
我不知道該不該安慰他,很擔心他的狀態,又擔心他是不是不想被人打擾。
最終還是發了信息鼓勵他,幾乎是秒回,他說他很想我,希望可以被我擁抱。
好在我們距離并不遠,立刻打車去他住的地方,開門時,他頭髮蓬亂,似有三五天沒刮胡子。
他一見面就抱住我說,xx,我工作沒有了。
那天晚上他像個小男孩一樣鉆在我懷里,脆弱、敏感,讓人憐惜。
第二天我起床時他已經不見蹤影,桌子上有個做好的三明治和一杯牛奶,還有一張小紙條,上面寫著「謝謝你給我力量」。
我發信息問他去干嘛了,他說,去東山再起。
我又問他我有幫到你嗎?
他說我出現在了他瀕臨崩潰的時刻, 我的擁抱他會永遠記得。
第五次實踐時,選了雙他喜歡的高跟鞋去見他,但腳因為長期穿高跟鞋已經有點傷痕累累了,腳后跟破了皮,拇指也是被擠的青紫。
我們正玩到興起時,他突然安靜下來,靜靜地看著我的腳,用手撫摸過那些傷痕。
接著他突然起身去把我所有的高跟鞋都翻出來要扔掉,我問他干什麼,突然發什麼瘋。
他說他突然很心疼我,不想讓我再穿了。
我問他,你不是說美麗總是伴隨著痛苦嗎?
他抱住我說,對不起,我是個自私的人,之前看你痛苦會快樂,所以才會那麼說,但現在不知為什麼看不得你痛苦了,會心疼。
「不許再穿了!平時要穿舒服的鞋子!這是命令。」他說。
他的眼眸黑的深邃,總是會說一些讓人聽不懂的話。
第六次實踐前,他突然提議,我們倆都沒體檢過哎,我們一起去體檢吧。
我笑著說現在是不是晚了點,咱們都已經在一起這麼久啦!
結果就是被他拎著項圈去了醫院。
體檢完別的結果都還好,就是幽門螺旋桿菌超標,他憂心忡忡地看著我說,這是引發胃癌的高標志物哎,得治。
我朝他撒嬌,就不治就不治,傳染給你咱倆一起超標。
結果就是被他按在地上爆揍一頓然后再被拎著項圈去醫院配藥。
治療幽門螺旋桿菌要同時吃四種藥,把胃里的細菌不分青紅皂白全殺掉。吃藥的日子里消化功能變得極差,幾乎每天都沒有食欲。
情緒也隨之低落,見面時想親親他,卻被他下意識躲開,我忍不住爆哭,問他是不是嫌棄我,怕我傳染他;他需要我的時候我不顧一切奔向他抱他,我需要他時卻換來一個躲閃。
突然他的嘴唇就重重的壓在我嘴上。我的眼淚流進我們嘴里,像海浪拍打海浪,綿延不絕。
他說,可以邀請你做我女朋友嗎?
第七次實踐時,我跟著他回老家過年。
我特意偷偷帶了全套裝備,但卻發現他對我下不去手了。
他不再強調我的痛苦是他的快樂,不再要求我做羞恥的任務,缺失了所有熱烈,我們只是機械的doi,像在完成任務。
我問他是我哪里做的不夠好嗎?
他說,我也不知道,就是下不去手了,可能是,因為很喜歡很喜歡你?就感覺不想讓你受到一點傷害。
聽到這個答案,既開心,又難過;既溫暖,又殘忍。
後來我們實踐的比例越來越低,談情說愛的內容逐漸占據了主導,等到第八次實踐時,我們已經結婚了。
結婚前我問他以后你希望我喊你老公還是喊你主人?
他說要不在外面喊老公,在家里喊主人?
我略顯失望地說,我還以為你會希望我在外面也喊你主人呢,這樣我是不是才顯得與眾不同?
他給我回了個「常常因為感到不夠變態而和你格格不入」的表情包,然后我們一起哈哈大笑。
雖然我戴的越來越少了,但他每逢紀念日還是會給我送項圈;雖然成為夫妻之后激情逐漸退去,但偶爾突如其來的調教也會讓人感到驚喜。
比如我想說的第八次實踐,那一次我跪在門口拆快遞,剛好他回家遇見,他說我這麼喜歡跪在門口,那就多跪會吧。
說著就關門進屋,讓我對門跪著。
期間害怕、羞恥、快樂紛紛涌上心頭,一方面害怕被人發現,一方面又渴望被人發現,這麼想著連空氣都變得躁熱起來。
他開門時,我幾乎要把他撲進臥室,卻發現他已經做好了飯菜,喊我進屋吃飯。
嗯,頭也不回地把他拐去床上,任憑飯菜涼透。
后面吃著加熱飯菜時才發現, 日常瑣事即浪漫。
再後來懷孕有了孩子,實踐就更少了,體重也由不到一百斤飆升到了120斤,這讓我自己也失去了欲望。
我們之間幾乎再也不聊bdsm了,他下班回來就是做飯給我吃,然后貼著我的肚子逗孩子。
這對我來說是幸福的事,也是殘忍的事。它宣告我們之間的一種關系死了,而另一種關系誕生。
從bdsm,到情侶,到夫妻,到親人。
看到項圈時,我時常還是能回憶起第一次戴它時飄飄欲仙的感覺——脖子被勒緊,每一次呼吸都被限制,以稀薄的空氣來提醒我自己的身份,和被他任意使用的功能。
而今對著鏡子里因懷孕走樣的身材,別說他了,連我自己也愛不起來,欲哭無淚。
于是那天我心碎地跑過去對他說,啊!好焦慮! 我再也不與眾不同了,要變成一個泯然眾人的媽媽了。
他從后面抱住我,對我說,怎麼會! 愛并不需要你與眾不同呀,愛只會想要你健健康康,平平安安。
激情退去后,過好普普通通的每一天,僅此而已。